Apr 29, 2014

仰望這片反核的天空


忠孝西路另一頭的中山南路口,躺在天龍國。土地本應無價卻一塊塊劃為昂貴路段。我仰望著這片買不到的天空,電子看板寫著「籲停建核四,環團號召下午上街」。

要不是佔領行動,沒有機會躺在路口看到的天空;要不是佔領行動,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看到這片天空。

台北車站前忠孝西路雙向道都被反核民眾佔滿,延伸到另一頭的監察院前十字路口,公投盟迅及扼住了交通要道。

其實這真的是一場核災發生的徹夜演習。台北車站首先就會被攤瘓,而就地倒下的民眾,是稱職的核災難民。到了28號清晨,看看政府對核災難民做了什麼。鎮暴警察並沒有參與演習,但他們的演出卻無比精準,只是龜殼裝外面可能要再套一層防輻射衣。

我抵達的時候,公投盟已攤開台灣國旗整齊就坐,蔡丁貴教授要經過的反核民眾都坐下,現場坐定後就展開人民論壇。


第一個發言者,是才六歲的小弟弟,連家住哪裡都還說不清楚,但他卻能用清澈的童音,明白表達:馬英九想偷偷摸摸把台灣賣掉,同時希望多一點人來這裡,讓他改變心意。

非暴力抗爭成功的要件,就是人要夠多,因此現場不斷呼籲多找些人,可以換班休息,但一定要留下來。公投盟先前想留住立委做出決議的行動失敗,我因此格外希望,這次人氣不能散了,決定留下來。

奇蹟似的,傍晚人雖一度流走,但到午夜時分,留下來的人數始終堅定。


兩三點以後,鎮暴警察圍住了兩端路口。人民保母想對手無寸鐵和平抗爭的人民做什麼?大家對警察喊著「警棍放下」。

有經驗的群眾運動者,開始告訴大家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,如何保護自己。我們原以為鎮暴方向會來自路口警察,不過當忠孝西路的反核聯盟團體那裡響起嗶嗶聲,才知道那裡是前鋒。鎮暴警察隨著水車,一步步推進並排除靜坐民眾。

身旁抗爭經驗豐富的大哥說,時間拖得有點久,看來是前線反抗得很激烈。大哥身旁是公投盟資深大姐,她淡定的拿出蛙鏡和泳帽,上面還多套了層厚厚毛線帽以防警棍,我事後才知道這真的很專業。

向國家暴力就義前的從容寧靜
等待鎭暴前線抵達前的寧靜,一個女孩帶著大家唱歌。我們並肩緊密坐著,我心情很平靜,甚至安心到小小打了個盹。前一天,我雖然參加凱道反核,但對林義雄先生禁食多日,大家卻只能在那裡舉辦講座,而感到非常焦躁。可以採取行動,身旁還有這麼多有決心的夥伴,我覺得很安心

有些前線那邊撤過來的夥伴,加入了我們,並用前線經驗教戰,像是,戴安全帽的反而會先被警察打,還有,灑水時,低頭護胸,灑水車的水似乎有加料,碰到眼會辛辣,所以務必保護眼睛。還有,警察抓人時,全身放鬆,可以的話,直視對方眼睛,是人多少會有感情,下手會輕點。不要挑釁警察,不要反抗,儘量用手機拍下一切。

然後,警察驅趕了在天橋上的媒體,我們憤怒喊著,「記者回來!新聞自由!」之前那位大哥說的沒錯,前線真的很拼,因為當我們看到灑水車時,很多人都驚呼,天亮了

接下來的是,我做完了鎮暴灑水spa、警察按摩推拿

水很冷!水很重!但都比不上在水落下時,我大吼的那句「終結核四!」。也許是在前排或運氣好碰到好警察,還會叫我們小心手再拉人,眼前夥伴一個個被拖拉走,而輪到我的時候,我定睛向眼前的警察直直看去。就這樣他把我雙手一拉,整個人就被拉起來。


混亂中被推往兩旁,一出去看到有人痛倒在地上,聽說是脊椎被踹。出來的人有說他勒骨被踩,很多人都在被拉出的同時,偷偷被踹個兩腳。越到後面,警察就越故意藉口滋事,出來的人也越來越慘,有個女孩全身發抖蜷曲在地,連阿嫲也腳受傷被抬出來。

不管歷史日後會如何評價這場運動,我認為它是成功的。如果林義雄先生的禁食,是要喚起我們對核四議題的關心,台灣人明確展現出了廢核的意志。只是,人數還不夠多。

急著恢復秩序的天龍國,也抹不去人民的反抗
回程我們在路上碰到一個先生,問說你們拼到早上喔?並表示支持鼓勵,他覺得核一二三也都要廢掉。但是,他卻要趕著去上班,也沒有參與行動的意思。

其實,台灣群眾運動不成的最大敵人,不是水車也不是警棍,而是,上班

因為明天還要上班。

要求逛街權的台北市民,漠不關心的台灣人。你仍然可以繼續對廢核行動無感,只是在真實的未來,當你發現自己有班沒得上、有家歸不得時,最恐怖的將是,這一切都不再只是演習。


沒有方向指得出核廢料儲存位置

Apr 12, 2014

中正一分局「出了啥咪代誌」?

昨天中正一分局「出了啥咪代誌」?

公投盟於立法院廣場的場子,原本晚間有2000人聚集,獲得警方不會驅離的允諾後,到大清早漸漸散到只剩200人,就在眾人休息的休息,阿公阿媽吃早餐吃一半時⋯

警方迅及封住出入口清場,把所有人拖離出去。

長年堅守立院的公投盟,一直秉持非暴力抗爭原則,亦即不會攻擊警方或使用武器,而與警方多年來相安無事。這樣長期建立的公權力信任基礎,在這個早上完全崩壞。

事後公投盟大哥最痛心的,不是警方強制驅離,因為他們了解警察的辛勞與執法手段,而是馬政府為什麼把一個好警察害成這樣。

公投盟領導蔡丁貴教授,對此情緖反應非常劇烈,而衝向馬路受撞送醫。

公投盟大家其實不贊同這樣的行為,為了敗壞的政權太不值得。台灣不能沒有蔡丁貴,不能失去這位堅毅不屈的台灣魂。

之後,中正一分局貼出公告,寫著:「公投護臺灣聯盟多次違法集會,本分局逕予廢止該聯盟於立法院周邊集會,同時對於日後所申請之集會不予許可。」

這公告有什麼問題?它是違法的。它說「日後」皆不許可,而沒有任何一個法條可以「永久剝奪」任何人的集會權,而集會遊行法早已有大法官函釋違憲。

公告所引用的是一個違憲的法律,就在它宣稱「為了維護多數人之公眾利益」的同時,它侵犯了更重要也更廣大的-人權。

人人平等擁有集會自由,不應有「他日後有違法可能」就任意剝奪。人權是全體人類的權力,人權的尊嚴不得為執法秩序而剝奪。

這是為什麼,數以千計的人民「自動路過」中正一分局,要為公投盟討公道,更為自己討路權。

台灣人上次包圍警局,是在1977年的「中壢事件」。「中壢出的代誌」,是選舉時一個票務員把兩個老人家的票蓋成廢票,鬧上警局卻包庇票務員。這是導火線,群眾真正的憤怒是長期包庇做票,執法不公。要到包圍警局的程度,代表政府昏庸的事態已非常嚴重。

昨晚中正一分局最初還想依往例,要求派代表進去講,現場一聽嘩然,因為,每個人都是「自動路過」,哪來的代表?這已經不是學運,而是所有覺醒公民的監督。

只要這個國家違法舉牌警告他的人民行使集會遊行權,卻放任中國籍黑道公然恐嚇進行政治活動還視同路過,所有台灣公民就會持續站出來,捍衛屬於全人類的尊嚴。


後記:
立法院大門廣場並非一直如同現在,把人民用鐵釘門隔絕在外,也曾開放申請過,這是為什麼公投盟想要廣場回歸人民的原因。

事後,對於他們放裡面的桌椅都改為警察所用,公投盟大哥帶大家喊口號說:「椅子給你,廣場還我!」

Apr 4, 2014

且讓暴雨落盡,一個香港的寓言。


330前夜,香港獨立樂隊「觸執毛」(Chochukmo)在搖滾辦桌音樂祭登台時,暴雨突臨。

主唱正好說到他剛到立院周邊抗議現場感受,風雨愈大,他雙手高舉望天,索性脫了上衣探出舞台,和台下一起沐浴雨中。

此刻他們的歌〈23〉則唱到「We are all together」⋯


而他說,「知道嗎,什麼叫唇齒相依?

現在的香港,明天的台灣。

這狂雨如颱風刮得人站不住腳,我心裡不斷吼著,就讓所有的雨在今晚落盡吧。

「我們絕對不能輸!」 

隔天,陽光明燦。